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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81 永遠不會在你人生中退場的“戰友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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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81 永遠不會在你人生中退場的“戰友”

繁忙的三年如同做了個蕪雜的夢,從眾多碎片中睜開眼睛,第一件事是感慨時間流逝之快。

姜幻現在染著一頭紅色的過肩發,休閑裝踩著滑板上班,狀態好的時候還能在碗池裏師弟師妹比一比,現在她不需要小烏龜做防護,也不需要頭盔,學生們都知道她是仁武路的紅發姐姐。除去上下天橋不能踩滑板,她已經撿回了六七年前的愛好,把它當成上下班的代步工具。

在辦公室她依舊熬到了組長位置,雖然經常被戲稱有才華的人都走了才輪到她。前幾天剛剛在辦公室過了生日,下屬們端出蛋糕,姜幻模仿著柏鏡川切蛋糕的方式,橫著三刀再斜著兩刀,大家都安靜下來,對切法表示沈默。姜幻卻很自在:“誰規定生日蛋糕只有一種切法,現在大家可以挑選喜歡的形狀了。”

沒有人記得使用這種怪異切法的第一個人是誰。

為了學習怎樣畫原畫和寫腳本,姜幻經常去魂室報到,困了就靠在懶人沙發上睡覺,但因為經常染紅發,她很難註意到是不是像單迪蒙一樣生出白發。單迪蒙一如既往地還是銀發,但少年感就從這裏而來,一年半前為了參加婚禮他曾經染黑過一次,突然顯老五歲,直接晉升長輩。很快又因為熬夜白了回來,仿佛這是他少年感的基因。魂室幾乎變成 24 小時開著燈營業,好在客人很少,但每次都能看到攤著滿地資料的單迪蒙和姜幻,黑眼圈占半個臉頰在吵架。

“都跟你說了這樣不行,卡住很正常。”

“哪裏正常,肯定是底層代碼的問題,我肯定能找到。不是說了嗎,只需要教會我不需要陪我,你怎麽還瞎指揮,不是早就約好的嗎?”

“不許我管的話,那報酬付給我一點吧,到現在連回頭錢都沒見到。”

“奸商,都說好了我會幫你打掃店裏的衛生了……”

“不需要。你上次還把我的糖放進了鹽罐。”

大家多半都知道仁武路上魂室和饗是同一個老板,也知道唱片店單迪蒙不常開,但什麽寶貝他都能幫忙買到。遇到好奇的食客在饗碰到他們,會忍不住八卦:“你們是男女朋友嗎?”

“不,這算是我的恩師。”姜幻看了看單迪蒙,玩笑脫口而出。

食客很失望:“我們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呢。”

單迪蒙並不解釋,拿著長長的筷子煮面,按鈴催小服務員端走,探頭看一眼再縮回去,墨鏡讓他像個冷面寡言的黑幫大佬。姜幻深知暧昧是種氛圍,她和單迪蒙太過熟悉,散發出來的絕對不止友誼這麽簡單。單迪蒙不會松口和自己戀愛,也完全不承認喜歡自己,這讓她很丟臉,仿佛認識的第七八九年,在連續被否認之後,他習慣了單迪蒙嘴硬心軟,也接受了單迪蒙堅決不和自己深交的修仙脾性。也好,有這麽完美的老師,還提供教學場地,動機一旦很純粹,效率就會異常高。學會了的姜幻晝夜不眠,有時間就回家奮鬥,趕不回去就待在魂室,多數情況下要把單迪蒙趕走,享受獨處的孤獨。興趣成了最好的老師,聽著鳥鳴看著第一縷陽光的感覺很好,尤其是自己能夠做出一點 demo,興奮地反覆看了很多遍。她的故事最初可以選擇角色的性別,還可以體驗三種不同感受世界的模式——思辨,感性,行動。每一種都找單迪蒙訓練了模型,在作出選擇時的權重不同,可以導向不同的故事分枝。制表圖拉得很大,素描紙上寫字,每個字是小小的豆腐塊,竟然寫了滿滿一本。無論男女視角,最初都會從宿醉中醒來,可以選擇家中,酒館和信息郵局,故事的展開都不相同,但都會演變成在陌生又熟悉的新星球都市探索,尋找戀愛過的碎片和昔日與戀人的點滴。最終在結尾時會有 12 種結局,只有一種會最終走向重逢,但姜幻耗費三年時間做完最後一個結局時,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麽難過,兩個人沒有必要一定在一起,每個結局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
她好像在無意識之間感受到,失戀是最好的靈感來源。單迪蒙是最早體驗到通關的人,無言地走到門外站了很久,午夜的仁武路也並不冷清,但他身上滿是落寞和寂寥。姜幻想起幾年前在旦校三教三樓,地面如同鏡面反射窗外的煙花,她上樓時看到置身櫻花景色中的單迪蒙的背影,他也是這樣在盛大又夢幻的場景裏獨自站立,仿佛和這個世界無關。

把自己交給工作的人沒有考慮慶祝游戲完成,還是慣性到了仁武路才被單迪蒙拉住。他從櫃子裏摸出一瓶酒:“知道你不勝酒力,但只喝一點點沒關系的。”

“我不喝酒。”姜幻擺擺手:“你懂的,我要保持清醒。”

柏鏡川離開後的三年期間,姜幻都很註意,為了游戲順利上線滴酒不沾,為的就是完整記錄游戲的全貌,一定要順利上線,不能再出現極易被修改或者被拿走的情況。為了自己的游戲,她也得好好活著。

算了,單迪蒙在。放縱一點沒關系。

兩個人偷偷爬上屋頂,單迪蒙熟練地對姜幻伸手,姜幻遲疑了一下:“你很熟練啊,看起來就是爬天臺常客。”

單迪蒙也不解釋,衛衣口袋裏塞滿了零食。一切準備妥當,姜幻只喝了一罐啤酒,微醺緩慢躺倒。夜幕的樓頂懸著大塊厚重的雲,姜幻看著被燈光反過來照射成近深琺瑯色的星河,覺得這場景像極了自己做的游戲。被相隔兩個星球永不再見的人,就是這樣拿著殘破的信件獨自解碼,再對著星空自言自語。

“在想什麽。”單迪蒙戳了戳姜幻的臉頰:“你會想有機會再見到柏鏡川嗎?”

“不感興趣。”姜幻看著天花板:“已經過去這麽久了。”

“我以為你會經常想念他,或者期盼他回來。”

“這太不現實了。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在魔蕪城變成無知無覺的樣子。”姜幻話變多了:“主要是問了之後,無論是聽到他在展覽館裏靜止地放在玻璃展櫃裏,背後放著有關我的視頻;還是已經被銷毀了只剩下一個小盒子裝著意識,想回來又沒有身體,只能給我發回信號……都很殘忍啊。我不止一次做過噩夢了,摸不到看不著的。所以我並不關心,不要誘惑我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兩個人安靜下來,鐘擺滴答。姜幻過了很久才輕輕開口:“他在……新的星球,還好嗎?”

“抱歉,無可奉告。我並沒有透露給你的權限。”

“那你還試探我?”姜幻伸手用力捶了單迪蒙的肩膀:“哪有這樣的。”

“我單純好奇。”

“其實我很想知道。”姜幻翻過身靠在單迪蒙肩膀:“李君逐是怎樣來到現實世界的,又圍繞著我做了怎樣的任務。他最開始很像是被迫在攻略我,又審視我,很不情願;後來改變了態度,你也變得不對勁,讓我覺得你們都在攻略我,每天修羅場,半夜想到就骨頭發癢。”

單迪蒙答非所問:“為什麽覺得是攻略?”

“因為夢裏出現了很多魔蕪城的場景,像游戲一樣。我會獨自冒險,也會和他並肩,他的任務就像是陪著我創作一樣。你現在也很像……”

“別猜了。”單迪蒙碰了碰姜幻鬢角的卷毛,繞在手指上:“網絡上能搜到我的履歷,我只是普通人,願意教會你的老朋友,比較閑散的仁武路老板。”

雖然會令姜幻心癢,但的確不是單迪蒙在拉扯和誘惑,魅力是天生的罷了。她的夢中已經好久沒有再出現過魔蕪城,也沒有和它相關的故事,電子角色的世界還是離開了他。

也許到了一定的年紀,就越來越不敢做夢了。

“不再戀愛了嗎。”

“戀什麽愛,我不是性緣腦,想做的事情多得很。趁著現在的狀態好,只要想出合適的名字就可以把游戲上架了,我需要註冊賬號預熱,雖然是體量很小的游戲,但希望大家能敘事小說一樣看到這個故事,能找到共鳴就更好了。可能也沒什麽玩家,也沖不上暢銷排行榜,我淺淺地定位它是個小眾冷門游戲……”

“萬一很火爆,要辭職做獨立制作人嗎。”

“怎麽可能,這是好小眾的游戲唉!辭職太不保險了,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,在洛瑞認識了這麽多小畫家和小作家,獨自創作得不償失。我可能一生只能產出一部獨立的作品,但和阿基拉可是‘work couple’,沒有什麽能讓我們分開。”

“但你得相信,你創造的東西不只是這些。李君逐是你寫的,還有端木玄,你在不同階段都創造出了可能超出自己水平的人物,它們是你在這個世界的證明。”

“那你呢。”

“我嗎。”單迪蒙笑了:“我是為了托舉你而存在的,你會因為創作而快樂,那我在你身邊就有意義。比起其他被定義成不純粹的關系,我願意做你不會退場的戰友,永遠陪伴在你身邊,沒有 CD 時間,DPS 超級高,永遠做你的輸血包。”

“不會覺得不值得嗎?”

“傻瓜。”單迪蒙笑了:“我就是為了你存在的。”

一直在一家公關公司打工的溫離依舊在做時裝活動,只不過和高冷的時尚的關系遠了些,這次制作了和兒童相關的展出。這並不是純粹的噱頭,溫離做了不少功課,深耕了孩童的市場,還邀請了兩個兒童劇演員做旁白和主角,其中所有的服飾均來自老板經手簽約的設計師品牌。雖然公司請來的喜劇演員並不出名,但很認真,讓穿著田園風格時裝的小模特們十分興奮。老板長年在國外也離不開溫離——她策劃的活動都很新穎,並且從預告到展出再到結束,都有非常專業的公關稿,預算全花在實處。比起之前 WL 的高高在上,現在漲粉量不小,加上剪輯接地氣了些,找工作四處碰壁還被當成高齡拖油瓶的日子一去不覆返,就像溫離說的——我這輩子都在做準備只要給我一次機會,我能做到最好。當姜幻看到用心設計的草叢,板凳一樣大小的紅蘑菇,孩子可以爬進爬出的城堡時就知道,這個展出包裝得足夠用心,目前的觀眾應該都很滿意;溫離甚至背著縫紉機,遇到尺寸不合適的小朋友,現場脫下來修改並且拿小本子記錄……行動力超強。以及——好的展出以人為本,這不是單迪蒙的話還會是誰?

現場的人手不夠。溫離忙前忙後,看到姜幻拿起相機,伸手拆了鏡頭蓋:“你真的做不了活動,這麽粗心。”

她還沒開始拍!姜幻嘆了口氣:“龜毛。我以為是高冷時裝秀,結果是幼兒園大班團建。”

“別小看這個設計師哦,專門設計孩子的衣服,還很時尚,雖然小孩的衣服是消耗品,但不代表這個市場沒有受眾。純粹的童心和獨特的腦洞是最完美的奢侈品。”

“你們的時裝還真是越做越新穎了。”姜幻無奈地問:“和你以前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完全不同。”

“有人指點我要貼近生活,所以我的場景不好嗎?小孩子們都已經很乖了,只是有表演欲望而已。”

孩童們都很亢奮,分貝比往常大。姜幻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場面,只在遠處拍照,盡量不讓閃光燈閃到孩子們的眼睛。她捏了捏眉心:“早知道是這樣的散心,我絕對不來。”

“不能走,我和小朋友們玩得好好的,一會兒還要演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呢。但可難辦了,他們都爭著演白雪公主,我為了端水說不可以選不出來,他們誰也不肯讓對方演白雪公主,七個人必須一起當小矮人,所以姜幻,你願不願意演一下白雪公主。”

“休想。”姜幻擺了擺手:“我只是躺在那就行,我知道,但誰來親我,怎麽親,我起來之後說什麽。這種事太愚蠢了,我很難有信念感。”

“你小時候都沒有玩過過家家嗎?”

“溫離,我只是來幫忙拍照的,你曲線救國做童裝,沒跟我說要臨場發揮被親一下啊?”

“難道還有機會讓你做王子嗎?雖然女人也不該被歸順只做公主,但我們今天沒有合適的衣服,尺寸只能你來穿。拜托了姜幻,讓我熬過兒童劇這個難關。”

上一次做王子還是和柏鏡川接吻。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,依舊不影響姜幻恍惚——這才是他拒絕演《白雪公主》的原因,無論哪一個角色都要面對吻醒的瞬間,那段回憶太美妙了,美妙到她不願用其他不屬於她的熱鬧去覆蓋。她退後兩步:“我去幫你找找別人吧。”

“別,來不及了,再不演他們要鬧了。”溫離扶著額頭:“王子已經有人演了,你別想了。”

“人呢,讓我看看。”

“還在準備。”

“這人得親我哎,你都不讓我知道?”

溫離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後背:“你話真多!不會真的親的,當著小孩兒的面演兒童劇,你還當真啦?裙子就在後臺,白雪公主只要睡覺就可以了,我們只演後面一段,你躺好不要動,剩下的我們來搞定!”

……還真拿人當道具使喚。姜幻三下五除二換了裙子躺在草地裏,周圍圍滿了好奇的小孩,他們扮作小矮人嘰嘰喳喳,不停地喊著怎麽辦,十分入戲。似乎有小孩好奇地貼過來嘴唇在臉頰上碰了一下,很輕,來不及被發現就跑開了。姜幻被童真觸動,覺得可愛又不能睜開眼,只能閉緊了眼皮裝作熟睡。她很想知道是哪個小孩這麽好奇,貼過來的呼吸聲很稚嫩,在她臉頰留下了小片水霧,濕濕涼涼。用新的回憶覆蓋掉舊的也沒那麽糟糕,雖然和愛情無關,但至少是善意和好奇心,濕潤柔軟的善意滋潤了幹枯的心。

她平靜地躺著,接下來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打動他了。溫離還在熱心地扮演旁白:“難道可憐的白雪公主就要這樣永遠沈睡了嗎?毒蘋果的威力太強大了,這就是巫女詛咒的力量,誰來救救她?小矮人們,你們能幫他找到王子嗎?”

太能演了。姜幻躺得淡定,甚至還有幾分閑適——她要看看這個節骨眼上從哪裏變出人來陪她演王子,如果沒有,她就要爬起來告訴孩子們,公主不需要等待他人拯救,自己也可以做王子,必要情況下還能斬殺惡龍,消滅巫術,自己編出想要的結尾。不過這樣可能不符合孩子們的想象……算了,他們還信就行。

姜幻這樣想著,忽然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。皮鞋,溫離從哪裏緊急找來的外援?不對,這腳步聲即便三年沒聽到她都不會聽錯,怎麽可能?想要睜開眼睛,不對,她現在是白雪公主……

他越走越近,姜幻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。

不會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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